听奶奶讲她自己的故事二：来到丹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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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所理解的少女形象应该是轻纱拂面楚楚动人的，无敌青春的气息穿透了薄纱，透着那么几分神秘。正如她们的未来，让人眼睛里明明看不真切，心下却难抑憧憬无限。
    而事实上，奶奶的少女时代是简单又直白的，锅碗瓢盆和吃喝拉撒，用一种接地气的方式手把手地教授着她，如何去书写“生活”这两个字。
    来到丹东的姐弟三人，虽说跟父亲朝夕相处地生活在了一起，却再难得到父亲更多的照顾了，因为父亲实在太忙。所以大多数的时间里，是13岁的奶奶在照顾弟弟们。
    似乎就是这样，奶奶在一夜之间完成了自己的蜕变，前一天她还是依偎在长辈身边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子，后一天就成了能够照顾弟弟的大人了，甚至还不得不扮演起部分母亲的角色。
    很自然的，奶奶没有再上学了，高小的大门像是一堵不可翻越的高墙，将她硬生生地挡在了外面，尽管她也曾喜爱读书。在七十多岁的年纪，奶奶还曾拿起纸笔给我写下过她自己的名字，字迹依然工整娟秀。
    所有的这一切，父亲心里不是不清楚，想必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尝试着最大的努力。因为不久之后，父亲便续弦了。
    讲到这里，奶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，说一个是二十八九岁恨嫁的老姑娘，另外一个只想找个老实巴交能善待孩子们的好人，俩人哪里谈得上什么感情。
    不过，事情证明，父亲确是没有选错人，继母虽然不识字，也不善言辞，但性格温厚敦善，对孩子们大体还是不错的，至少在奶奶的言谈中，从来没有提过继母有什么不好。
    要说继母也算是大户人家的掌上明珠了，娘家是地主，家大地多，富得流油。
    我曾经问奶奶：“地主家都吃什么喝什么怎么过日子的呀”？
    奶奶听了，马上撇开嘴，摇起头，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当年的生活中一样，然后无不感慨地说：“吃住都可排场了，几进几出的院子拢共得有几十间房，家里雇着好几个厨子，饭菜花样老多，不知道那些厨子都是从哪儿找来的，做出来的东西可好看了，那么好的味儿之前咱都没吃过。”奶奶一边说着，一边用手比划着，还咂了咂舌，让我也不由得跟着咽了几口口水。
    继母打小生活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，当然也是出手阔绰的，用现在的话说，是个典型的“吃货”。奶奶说，父亲忙经常不在家，继母就带着孩子们跑到娘家吃吃喝喝（当然也包括奶奶和她的两个弟弟），在自己家里也几乎从不关心父亲的生意如何，还是一门心思地琢磨吃的。用奶奶的话说，只要是爱吃的就可劲儿往家里整。
    丹东地处沿海，盛产黄花鱼，每到鱼肥时节，继母最喜欢到海边溜达了，出去的时候两手空空，回来的时候后面八成会有渔夫挑着筐跟着。渔夫收了钱，撂下一筐鱼走了，就剩下继母大展身手了。蒸、炖、腌、炸，各种做法，奶奶说，以前真不知道鱼还有那么多的吃法，好几天连着吃都不带重样的（沿海地区的朋友们莫笑，谁让内陆少鱼呢）。
    到了秋天，庄稼地里的老玉米成熟了，按照继母一贯的风格，一煮一大锅那是必须的，煮熟了也不捞出来，谁想吃的时候就直接从锅里拿，想怎么造就怎么造。水果也一样，一筐筐得买，小孩子们都吃得肚子溜圆，胃里冒酸水了，还是会剩下很多吃不了，最后都烂到筐里（话说还是有些浪费的）。
    “民以食为天”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。跟着这样的“吃货”继母，奶奶和弟弟们不仅没有受到传统想象中的狠心虐待，就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，反而都长得白白壮壮的，打实了一副好身板，丧母的伤痛也很快地被抚平了。
    后来，继母也陆陆续续地生了几个孩子，丹东的家里越来越热闹了。
    生活就这样地一路地走将下来，奶奶远离了学校的课堂，却在生活的课堂里得以摸索着学习，成长至扎根。锅碗瓢盆的叮当声同样悦耳，骨肉亲情更是弥足珍贵。所有这一切，似乎都是为了迎接未来不远处的那场邂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