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听奶奶讲她自己的故事》三：嫁给爷爷（下）

芬达果汁

   
有时候我会想，如果奶奶的母亲没有那么早就去世，或许再大点也就在老家嫁人了；如果爷爷没有碰到那个街坊，或许日子也就那么过下去了。
    如果真的是这样，这世上就不会有爸爸，更不会有我了。
    可是，人生没有如果，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，缘分有这么神奇。
    这边厢，奶奶跟随父亲来到丹东，时光荏苒，已然从十三岁的懵懂少女出落成待字闺中的大姑娘；那边厢，爷爷将计就计地来到东北做学徒，潜心学，慢慢熬，白驹过隙，也由一个十八岁的青葱少年成长为了东北一家店铺的掌柜。
    时机似乎成熟了，老天爷笑着点了点头。
    于是，两个买卖人，奶奶的父亲和爷爷之间，有了可喜的交集。
虽然只打了几回交道，奶奶的父亲便开始留意上了爷爷。这是个帅气的年轻人（爷爷年轻时候确实很帅，小时候奶奶给我看过照片，后来照片找不着了），一米七五的个子，身条笔直，留着小平头，一脸的英气，尤为可贵的是做事踏实，为人正派，还是同乡，不错，不错。再往深里打听，早前娶过一房媳妇，后来生病去世了，留下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儿（就是我大姑）。年纪嘛，是大了点，比自己姑娘大了12岁呢。不过这没关系，人品才是最重要的，父亲在心里暗自点头。
    有意无意的，父亲开始给爷爷和奶奶创造见面的机会，不是把爷爷请到家里吃饭，就是派人叫奶奶去趟柜上找他，当然，专拣爷爷在场的时候。
    如此这般几次之后，父亲跟奶奶倒出了自己的想法，问奶奶什么意见。奶奶跟我说，老爹都相中了，咱还有啥想法呀，就答应了呗（听到这儿我就心想，你自己肯定也愿意，有啥可不好意思说的）。
    至于爷爷这边啥反应，奶奶没说，但猜都不用猜，肯定也是乐意的。因为，没过多久，爷爷的东家就来给爷爷保媒提亲了。
    爷爷和奶奶就此结缘（太爷爷和太奶奶早已过世，爷爷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）。
    奶奶说在当时，自己也算嫁得风光了：婚礼是西式的，轿车开道，白色婚纱，细跟高跟鞋，教堂里举行仪式，这在现在看来也都是时髦的，更别提那个年代（比我时髦，我是裸婚，没有办婚礼也没有穿婚纱，领完证去了趟西藏就算结婚了）。
    新房里的家具是父亲陪送的，选的都是上好的木料；首饰也是父亲陪送的，据说里面还有几个一两重的金元宝。可惜后来多年战乱和奔波，家具和首饰被迫扔的扔，丢的丢，上交的上交，连结婚时的照片都没留下一张。
    一边听，我一边自然地想像着奶奶和爷爷结婚时的样子，正值青春年纪的两个人，一个身披白纱，一个西装笔挺，手挽手步入教堂的那一刻，一定是极美的，正如奶奶耄耋之年再忆此情此景，依然是红霞拂面，满目含情。
    但奶奶关于这段的回忆很有意思，她一直在强调是父亲帮着自己物色的对象，父亲相中了爷爷，父亲张罗着给自己风光大嫁，父亲如何如何，却只字未提自己对爷爷的看法。
    或许，奶奶眼中的爷爷，正如父亲所描述的那样。
    或许，忆至此处，奶奶更怀念的，的的确确是自己的父亲，那个从小几乎不在自己身边的人，那个看到自己被裹小脚而大发雷霆的人，那个大费周章地为自己物色对象操办婚事的人，那个不言爱却用行动表达爱让自己心心念念深爱着的人。
    奶奶清楚，从那往后，她和爷爷开始了朝夕相伴的几十年；可从那以后，她的生活里却渐渐少了父亲的身影，心愈近，无奈身已远。